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拆迁记(一)

本文发表在 rolia.net 枫下论坛去年底回北京休假,刚好赶上我们家在白塔寺附近的老房拆迁.那是我爷爷在60多年前购置的,大约60 平米的临街房.那一带其实早在我出国前就听说要拆了,户口也已冻结.期间也有一二家地产公司负责人去巡视,但都没了下文.我们这条胡同对面的武定胡同和锦南小巷4年前就拆除了,为的是阜成门金融街的扩建.可偏偏路西这几条胡同没有动静.其实居民们并不都盼着拆迁, 房屋确是危房,下大雨少有不漏水的,可地点好啊,真正的黄金地段. 要是迁到什么五环以外,怎么上班上学? 到了去年7,8月份,形势突然有了变化.为迎奥运扩大城市绿地,这几条胡同一定要在短期内拆掉.先是丰盛街道居委会召开居民大会,传达上面的精神,核对每家每户的户口本,然后北京市危房改造办公室金融街小组给每户发表,叫填实际居住人口情况.过了两天建委来人帐量每户的实际站地. 如果是私房,要核对地契;公房核对房管所的记录.又过了几天房改办把从建委处和住户处搜集的资料,经过核实公布出来, 也就是每家每户真正的拆迁补偿面积.当然这期间少不了住户和他们纠缠打架.也有有本事的,上下打点,把私建的小厨房也算了进去.这次拆迁的补偿政策又不同于1年前项目的政策,更不同于4年前武定胡同,这此没有额外补贴,但每平方米的单价有所上调.过了两天建委又来了,并带着工程队,不是来拆房,而是往墙上写’拆’字.10月份房改办叫户主去拿钱,我们这3间房按每平方米一万算,共得了60万; 因是我爷爷的遗产,所以他四个子女平分.住户们领了钱,要赶快搬家,当然您得有地方可般,如果没有,就须赶快买.在我12月初到家的时候,那片胡同已经以迅雷之势,拆的只剩砖头瓦片了.

所有这一切,我回家前连个影儿都不知道.我父亲每次和我通电话,对这事只字未提.还是他和我妈在接我回家的路上简单描述给我的.父亲并且告诉我说国家10月份又有新的政策调整,这批拆迁的住户都可以按每平方米2650RMB的价格,买位于城北20公里回龙观正在建的经济适用房.这个价格只给拆迁户. 父亲说因为近年来国家拆迁遇到些麻烦,老城多是又小又挤的平房,即使地段再佳,也因为小而得不到什么补偿款,有些拆迁户得到的钱还不够在同等地区买个商品房的厕所的.于是出现许多钉子户,上访的投诉的,打架的跳楼的,什么都有,是社会的一个不稳定因素.另外,国家注意到一个现象,给住房困难户准备的经济适用房,搬进去的净是有钱人,国家在批这些土地时让了利,可这利没有造福于穷人.国家把这两方面因素放在一起,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:从此以后经济适用房只给拆迁户了,除非这片小区还有空房,可以考虑那些还在排队的人.这办法实在好,可就是苦了那些真正的住房困难户,他们有的已经排了几年了,国家一个政策调整,就又要等几年.

我父亲在二十年前单位分了房,就在赵登禹路的一条胡同里. 赵登禹路也在扩建,我们那条胡同口已经拆了.我因此没认出家门.我父母的这套房是6层楼房, 我气喘嘘嘘的爬进家,人还没站稳,气还没喘匀,父亲从他包里翻出几张表格,对我说要跑一趟街道办事处,这是经济适用房资格审核表,街道办事处的什么主任要在上面审核钦?前面说的丰盛街道已经随着老房一起不见了,这不是刚打听清楚那片属金融街街道办管了.父亲说虽然我们不缺房,但国家既出台了这个经济适用房定向分配政策,似乎不买觉的亏的慌.因我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外企打工,工资的增长总也赶不上房价的增长,所以一直是无房一族,所以这次父亲填的是我的名.因此就须我也去.

问邻居借了辆自行车,我和我爸转眼到了街上.还不是下班时间,可是已经开始堵车.人流和自行车有如过江之鲫.我们迅速加入到此行列中.看着那些不论什么好车都因为堵车而被我们甩在后面,心理真是感到无比优越.到了街道办事处,找到了那位主任,交了审核表和房改办的拆迁证明,还有我的身份证和户口本. 审核表我爸已经替我填好,只是有一项’住房面积’,不知指的什么.爸说既然是让到这个街道办事处办事,一定指的是拆的房的面积,所以是60.我把户口本递上的时候,竟然发现户口上还有’工作单位’一项,填的还是我出国前的单位.表上的一切和户口一致,可实际上与现实不附,我不在那个单位已经好几年了.但我又必须在表格上填上那个单位,否则先要改户口,把那项改为无业.那更麻烦.主任又对了身份证上的照片和我的脸,确实是一个人后,在表上签了字,庄严的盖了公章.

出了街道办事处,我才发现对面就是北京八中,周围已经是高楼环抱了.这几座类似TRIDEL 风格的”酒店式” CONDO, 总让我觉得象多伦多YONGE/FINCH 上的楼.其实不论从风格,设施,还是分别在各自城市所处的地理位置交通状况,它们是可以相提并论的.我不知道它们的价格,我想我爸也不会知道,既不是盖给老百姓的楼,又何必打听呢? 虽然不知道这几座楼的价钱,我可是知道我父母家周围的’冠英园’小区的价钱.那是15000RMB/平米. 冠英园这个项目是6年前建的,当时价格是12000RMB起,时隔6年当然升值了.刚建成时很漂亮,外表显的很豪华,可是这次我回来,发现由于雨雪和沙尘的侵蚀,外表变的斑驳,原来的颜色掉的不均匀,象是一个皮肤疏于保养的中年妇人的脸,而每家每户挂在窗户下的空调户外机,好象脸上的麻点,很不好看.眼前这几座CONDO,既是’酒店式’的,也就是说有中央空调和康乐设施,所以没有麻点,脸上很光滑.

天色已晚,骑着车回了家,发现大舅一家带着姥姥,已经在我家恭侯多时了.姥姥这么大年纪,冒着严寒破不及待的来看我,真让我感动和内疚. 姥姥的眼睛总是看着我,仿佛总也看我不够.等发现了我比以前瘦了, 姥姥的唠叨就开始了.”外边一定不好吧!要不怎么这么瘦!有的吃吗? 穿什么呀? 身体好不好? 有钱花吗? 呆在外边干什么? 受罪! 就你现在在北京找个工作,怎么每月也有七八千,照样使保姆, 想怎么穿怎么穿,还调着样吃!” 姥姥虽然没文化,可对生活的见解不比我在多伦多遇到的新移民们差.等到吃过饭,我的眼皮开始打架.连日的舟车劳顿和时差,我很想马上睡觉. 大舅发现了,提出要走. 姥姥表示不肯走,要留下来多和我说说话. 表妹笑着走过来:”奶奶! 您快得了吧!, 就凭您那个全本连台的唠叨,谁受的了!” 这正说到我心里.我需要休息,睡眠,不愿倾听姥姥的唠叨.

半夜醒来后怎么也睡不着,看着天发亮, 早早的溜到护国寺,吃了一碟豆儿多,枣儿甜的盆糕,喝了一碗豆汁.那天北京又刮大风.风卷着黄沙呼啸而来,使天地变色,日月无光.城外的树已经砍光,变成了联体别墅,北京成了任凭飞沙走石横行的场所.我看着瓦房上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的狗尾巴草,闻着空气中特有的土腥味儿,我才真觉着我是在北京了,真真切切的. 所有这一切都在我心里,无论北京怎么变, 我还是觉的它最好. 回到家,妈手里拿着把炕笤掃迎了上来,从我身上扫下半斤黄土.那土极干极细,象刚炒熟的黄豆面.妈简直不知该给我做什么吃的好,仿佛我这几年在国外,天天饿着,现在好不容易回来,应该嘴不闲着才对.我和妈一边做菜一边闲聊,妈又断断续续的告诉了我更多关于房子拆迁的事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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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plies, comments and Discussions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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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• 嘿!看着真是亲切~~, 庆丰包子铺还有吗?,有日子没回去了,胜利电影院是不是也没啦
      • 胜利电影院还在。西四庆丰包子铺已消失,炒肝没得吃了... ^_^
        • 在燕京饭店的对面,复兴医院的旁边。:) 庆丰包子铺。
      • 当年103无轨逃过票;北海团城旷课睡过觉;延吉冷面抢坐动过手;胜利影院摸过MM肘,没敢往上走 :)